李珊 卢玉
(贵州省遵义中医学校,贵州遵义563004)
摘 要:历代医家治脾胃,多重脾阳而忽视脾阴,迄清代吴澄《不居集》倡言理脾阴法,用药力避寒凉,详述芳香甘平之法,自成一家之言,弥补东垣脾胃学说之未备,与叶天士“养胃阴”之说相得益彰。
关键词:理脾阴法;吴澄;不居集
吴澄,字鉴泉,号师朗。清代康熙、乾隆年间安徽歙县岭南卉水人,生卒年月不详。吴澄以其渊源之家学精研《易经》,后因屡试不第,遂弃儒就医,并以《易经》的哲学思想治医。其苦心参研医学,博览医籍,临床体验积年,救治者甚众,凡沉疴痼疾,经治无不立愈,由是医名远噪。在行医生涯中,有感于当时“治虚损者少,做虚损者多,死于病者寡,死于药者众”的情形而“目击心伤”,难以默默,遂专攻虚损,并毕生研究之。他汇集各家学说,结合数十年临床心得体会,于乾隆己未年(1739),著成《不居集》一书。书名“不居”,取《易经》“化而裁之存乎变,推而行之存乎通,变动不居,周流六虚”之意。加之该书系吴氏在博览群书的基础上,集辑《内经》、《难经》及历代有关虚损证治论述之精义,结合自己临证心得,于各病症门下列经旨、脉法、病机、方药、治案诸项,凡前贤之论及吴氏自家经验均各有注明,逐条辨疏发明,不相混杂,以便参悟“变动不居”之机要法则。所以强调不居一家之说,不执一家之偏,俾习者能“随机活用,因证施用”;同时因虚劳又是不居之证,非居于热、居于寒、居于外、居于散者可疗,宜因病而施治,故曰《不居集》。全书分上下两集共五十卷,是一部内容丰富的虚损病专书,全书旨在阐明虚劳理论和治法,对中医虚损证治贡献尤多。其中吴氏发明治脾阴之证,倡理脾阴之法,力避寒凉诸药,详述芳香甘平之则,确能自成一家之言。
《素问・灵兰秘典论》说:“脾胃者,仓廪之官,五味出焉。”就揭示了脾胃是人体气血生化的来源,其纳水谷,化精气,供给人体进行生命活动的物质基础,为营之居也。《素问・宝命全形论》说:“人生有形,不离阴阳。”说明人体每一脏都有阴阳两个方面,而脾在人体生命活动中能发挥重要的生理作用,全赖脾阴和脾阳的互相协调和互相依存。脾阳当以健运、升发为常,而脾阴为脾所藏的营阴,是从津液中纯化的精微物质,则宜以秘藏为贵。历来对脾阳虚较为重视,对脾阴虚阐述较少,然而证之临床并不乏见。若脾阴不足,可影响胃阴而出现亏虚;脾胃阴分亏虚,影响生化气血,进而导致气血两虚证;脾阴虚,影响“脾气散精”,既不能“上归于肺”,又不能“散精于肝”,造成肺阴虚和肝阴虚;倘若脾阴竭绝,则化源匮乏,还会危及生命。在《灵枢・五邪》曾指出:“邪在脾胃,则病肌肉痛,阳气有余,阴气不足,则热中善饥。”元代朱丹溪认为:“脾土之阴受伤,转输之官失职”(《格致余论》)。“脾土之阴受伤……遂成鼓胀”(《丹溪心法》)。明代王纶《明医杂著》提及“胃火愈旺,脾阴愈伤”,以说明脾阴虚乃过用辛辣助火消阴之剂所致。明代秦昌遇在《症因脉治》述:“脾虚有阴阳之分。”在治疗上汉代张仲景创麻子仁丸,以治脾约证之脾阴不足,不能濡润肠道所致大便干结,其立方体现出对脾阴顾护的端倪;明代张景岳曾制理阴煎,系理中汤之变方,变温补脾阳为温补脾阴。始终未能对脾阴虚证治提出较为完整的思想、治则和方药。迄于吴澄则在总结前贤的基础上,明确脾阴虚乃“相火者……炽而无制,则为龙雷,而涸泽燎原……上入于脾,则脾阴受伤”,阐述了劳倦忧思,脾阴暗耗;内伤七情,五志化火;大病久病,五脏之阴大亏,皆可累及脾阴的病因。其深究“虚损之人,多为阴火所烁,津液不足,筋脉皮肉皆无所养”的病理特点,从而认识到由此患者可出现“而精神日渐羸弱,百病丛生矣”等诸多表现,并认为“以胃气为主,胃气旺则五脏受荫,水精四布,机运流通,饮食渐增,精神渐旺,以致充血生精,而复其真阴不足。”还认为:“古人理脾健胃,多偏胃中之阳,而不及脾中之阴”,“古人多以参芪术草培补中宫”与脾阴虚者不相宜,而倡导用“芳香甘淡之品补中宫而不燥其津液”的理脾阴法,主要选用太子参、山药、玉竹、扁豆、莲肉、茯苓、荷叶、白芍、紫河车、甘草、老米等,创制了中和理阴汤、理脾阴正方、资成汤、理脾益营汤等九个效方。其遵“形不足者,温之以气;精不足者,补之以味”之旨,同时鉴于虚劳日久,脾胃素弱,四君、四物等滋腻厚味,脾胃难以胜任,强调“燥润合宜,两不相凝”为治疗原则,用药多择芳香甘平之品,培补中宫而不燥其津液,理脾以健胃,补阴以扶阳,创造性地提出了理脾阴的思想和治疗法则。析其所创理脾阴诸方体现出以下特点:
1.善以甘平之味合血肉有情之品。
由于脾为阴土,性善升运,喜燥恶湿,而大凡滋补之品多为阴药,滋腻之药每易助湿且碍脾之运化,故补脾阴不宜纯用滋补,而以平补为贵。平补脾阴则可补其虚而不燥液伤阴,除其湿而不滋腻恋邪,行其滞而不泥膈碍运,常选用补而不燥,滋而不腻,行而不滞的平补之品,如山药、扁豆、薏苡仁、太子参、石斛、玉竹、莲肉等。其中尤以山药性平不燥,补而不滞,养阴不腻,堪为补脾阴的代表药,其既能滋阴又能补气,与人参、莲肉等配伍则更能增强效果。对血肉有情之品,吴氏则选用猪腰、猪肚、猪肺、海参、燕窝、鳗鱼、淡火肉等,以合“精不足者,补之以味”之经旨,共同达到补益脾阴之目的。
2.喜用芳香醒脾之品,如荷叶、荷鼻(即荷蒂)、莲肉、莲须、藕节等。
吴氏滋脾阴又注重顾及脾气,脾以健运为常,其多用芳香醒脾之药,使之疏畅气机,宣化湿浊,健脾醒胃,以恢复脾运,更可减少滋阴药的粘腻之性,亦可有利于湿邪的化除,可相得益彰。且历代医家在治脾胃时注意升提脾气,以合脾以升为健的生理规律,每多选柴胡、升麻等升提药,而吴氏则以荷叶、荷鼻等轻清之品,既升发脾之清阳之气,又免于柴胡、升麻之温性燥伤脾阴,可谓妙思矣。
3.益气健脾常取四君子去白术以防其温燥伤阴,而常入山药、扁豆、薏苡仁、老米等甘淡平和之品。
补血不用当归、川芎等甘温走窜之品,只用制首乌、白芍、黑料豆等平补之药,处处均以顾及脾阴不受劫伤为着眼点。4.制方药物剂量小,汤剂外施以丸药。
有鉴于脾阴不足常见于虚损之人,其脾运受损,吸收药物的功能必然逊减,若在短期内大剂投补,反有戕脾之虑,故而吴氏采用缓缓调理作为治疗脾阴虚的重要方法,一则使组方的药物剂量小,以利脾胃能吸收;再则运用丸剂,以取“丸者缓也”之意,尤宜于治疗的后期阶段,巩固疗效,而收全功,呈现使用剂型的多样性。
综上可知,吴澄既吸收了李东垣的脾胃学说,又熔入了朱丹溪的养阴学说,在此基础上倡言“理脾阴”,创造性地提出了理脾阴的思想和治疗法则,与叶天士“养胃阴”之说相得益彰,交相辉映,补充和完善了李杲脾胃学说。诚如《近代中医流派经验选集》载孟河费绳甫先生所说:“东垣虽重脾胃,但偏于阳,近代吴师朗《不居集》补脾阴之法,实补东垣之未备。”
(收稿日期:2004-09-14)
